“二老祖,鹰燕殉崖了!”我说。
一怔,他问:“多不?”
“燃了七八堆火才烧完。”我说。
来高粱一下沉默了,悲伤爬满了一张脸。大喜到大悲,转换得如此迅速。含着泪,来高粱盯着我问:“娃,你说我是不是该去死?”
我慌忙摇头。
“下了好多年决心,就是舍不得屁股下头这些沟沟坎坎,”他抹了一把泪说,“我连只燕雀都不如。”
回家的路上,风雪更大了,风从崖下卷上来,团成腰身粗细的旋头风,打得雪花四下飞散。我在呼啸的风中放声大哭,反正也不会有人听见。谁说燕子峡的男人不兴哭。老子就是要哭,老子还要大声哭,关你们?事。
七
进了腊月,抬腿就是年关,该备些过年的物事了。吃的没什么讲究,大年夜有点酒有点肉就行。过年不能放炮仗,怕惊着山神。香蜡纸烛得备齐,白面粉是必需的。燕子峡的年初一不吃饺子、汤圆,吃百虫汤粑。家家户户,年三十晚上就和好白面,手巧的女人们能把白面捏成蝗虫、蝴蝶、蛾子等虫子的模样,大小也差不多。初一早起,把捏好的虫子下锅汆熟,燃上香蜡纸烛,把热腾腾的虫子面抬到神龛上,先拜三拜,嘴里还要念叨:燕神啊燕神,多吃些吧,都是你爱吃的呢。还有心厚的,念叨着要燕神保佑燕子峡有用不完的燕粪,收回的粮食屋子都装不下。燕神享用了,才轮到凡人,大人娃娃吃得舔口舔嘴。家家户户都是欢欣的笑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