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姥姥,我的压岁钱呢?”
“要钱干什么,不年不节的?”姥姥盖上锅盖,回过身来问我。她潮红的额角挂着一缕花白的碎发。
“我想数数。你给我拿呀。”
姥姥在围裙上抹着手:“数,数,数了多少遍了,还闹不清有多少钱。”她爬上炕,在一个小红包袱里拿了钱给我,“数吧,别弄丢了啊。”说着又转身忙她的事去了。
哥哥就掩在门帘后边听着呢。到了他的屋里,我把钱往他手里一擩:“看看够吗?”
“我也不知道那书多少钱。”哥哥把几张毛票儿上上下下地倒弄着,“铁锤说人家学校有规定,是‘照价赔偿’。”
“你的压岁钱呢?搁一块儿还不够?”我又掏出一个二分的大镚子,“这个也给你。”这个大镚子是我拿着玩的。哥哥教我把一张纸盖在上面,用铅笔轻轻地扫,一会儿就扫出一张大镚子的画,黑白分明,比真的镚子还清晰。每次扫这个玩,我都要把一张纸扫描得满满的。哥哥又总是说:行了,别糟蹋铅笔了。
听我问他的压岁钱,哥哥先是抹搭着眼皮儿不言语,过了一会儿才说:“我的钱早就买了小人书了。”他两个手指捏着那个大镚子,转着圈儿轻轻地搓了几下,又递给我,“这个你留着吧。我们快放寒假了。铁锤的表哥也该放假了。要是等开了学再赔人家,咱的压岁钱就够了,也许还使不了呢。就是……铁锤没有书可看了。”哥哥说着,低下头,眼睛一眨一眨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儿,什么辙也没有了。半晌,他抬起头,看着窗棱上一缕金红色的夕阳,轻轻地舒了口气,“铁锤说不用担心他,他有书看。他老是看他表哥念完的语文书和历史书。”